人生一假

待风雪漫过山林。
《芦苇在呼救》连载中。

芦苇在呼救|03

第三章 碎片,疝气


清晨阳光金黄,朱珠看着整理着装准备去医院的凌泩,觉得她像干热空气中的一颗晶莹露水。


“姐姐,你穿白色真好看。”朱珠离开了餐椅,坐在书桌后打开了电脑,“晚上几点回来呢?”


“到家要八点左右了。”凌泩走过来为她拉上遮光窗帘,理了理她的短发说,“这两天我就让人来装空调,中午你把冰箱里的饭微波一下。”


“你放心,我会按时吃的。”朱珠的声音里即使有依赖,但还是推着她的腰部道,“你快去收拾吧。”


凌泩点点头,将充电器、笔、记事本、新的白大褂、要换的鞋子通通塞进她那个褐色的托特包里,扥了好几下包的两侧,才堪堪把拉链拉上。


“我查了一遍他社交网络上所有关联的人。”朱珠说着,鼠标又点开了几个人的微博主页,滚轮也在不断滑动,“感觉他是个很单纯的人。”


凌泩稍想了下,认同地道,“嗯,属于那种家庭幸福,健康阳光的人。”


“总之,要想个办法和他尽快认识。”她抓起车钥匙,回头对朱珠道,“我出门了啊,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。”


“好,你路上注意安全!”朱珠冲她笑着摆了摆手。


门被关好,朱珠的视线重回电脑屏幕。遮光窗帘将照进家里的光线阻挡了七八成,可温度还是在渐渐上升,她摸了摸肩膀处薄薄的皮肤,打开了书桌上的电风扇。


在仔细搜索了一番后,她又再次返回那个人的主页通篇浏览了一遍,略加思索,开始着手编写一个网页。



凌泩拉开她那辆二手五菱的车门时,车门随之发出了“吱—呀—”的惨叫声,她把包放在副驾驶上,用力碰了两三次这急需维修的门才碰上。


她系上安全带,启动了车开往医院。湿地公园离市中心较远,长长的路途给了她充足的时间,去思考一会儿到医院有可能发生的事、她该怎么应对、要记得联系装空调的师傅。


凌泩打了方向盘,向右转去,同时决定今天给教育局打个电话,咨询下成人高考需要些什么材料。朱珠才20岁,对计算机很擅长,等这一切结束,一定要说服她去念大学……


手机的震动声将凌泩流转的思绪截断,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:尤振华,她点击了接通键。



早上七点半普外科的一众实习医生和进修医生各个急张拘诸,反复确认自己的仪表仪容是否有误,今天可是主任尤振华大查房的日子。


“快,把你指甲刀再借我用用。”一个实习医生道。

“你这够短的了吧。”另一个进修医生说着还是把指甲刀递给了他。

“得万无一失啊,我昨儿背了一晚上病历,可不能折在这种小事儿上。”


差五分钟八点时,其他有资历的医生也相继到来,在第三病区的楼道里站好了查房的队伍,就等尤振华的出现。这队伍看似不像方块队般整齐划一,可哪个人该站哪个位置,却是精心编排过的。


几位副主任医师必然排在最前面,其中站在边缘的冯春玲副教授,正向后侧着身和韩修交谈着什么。韩修的右侧是跟在副主任医师后的主治医师们。韩修现在只是个住院医师,本是站不到这里的,可他的临床成绩实在好,有这么高的手术水平,成为主治医师自然是迟早的事儿,更何况还有他是尤振华的女婿这一层关系。


主治医师之后是住院医师,实习和进修医生则站在队伍的最后,抓紧着时间背病人的数据。


时针刚到八点,走廊拐角处准时传来了脚步声。众人大多止语凝目,望向前方,却看到迎面走来的不止有主任尤振华,他的右后方还跟着一位年轻女性。


此刻,冯春玲口中对韩修说的“见你脸色不太好,要多休息”之类的话也停下了,她无需扭头确认,从韩修骤变的表情中就能得知一切。


“看来,我的研究生到了。”冯春玲转过了身,缓慢的话语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满意。


韩修的眼睛死死盯着走来的凌泩,他本就憔悴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,毫无血色可言。


他们之间的距离在被她一步一步地缩减,对于这一幕的出现,韩修有所准备,可当它真实发生时,他依旧无法承受。


凌泩的面孔愈发清晰,让他甚至忘记了呼吸。那是什么,笑意?她的脸上竟然带着微笑?顿时,他的胸口像被重锤所击,疼得他咬紧了牙关,而他的拳头也在不知觉中被狠力握紧。他在以极强的控制力强迫自己不要有任何行为举止。


尤振华站停未有只字寒暄,语调严肃地介绍道,“这位是凌泩,今年考入医科大攻读硕士学位,由冯教授指导。”


尤振华和冯春玲的目光短暂交汇了下,又道,“凌泩虽在学业上处于起步阶段,但本科毕业一年后拿到了执业医师资格证,有规培、私立医院执医等临床经验。”


“从今天起,凌泩就在冯教授的指导下于我院学习。”尤振华点到为止,模糊地交代她的经历,像是在暗示其他人不要想着去打听她的过去。他举起手腕看了眼手表,也未让凌泩开口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,便道,“现在开始查房。”


凌泩弯腰表示了下尊重,要往队伍的最后方走去时,却被冯春玲一拦,“先别往后走了,就站韩修旁边吧,查房的时候得多听多学。”


“好。”凌泩点头应道,没有片刻犹豫地走到了韩修右侧。


队伍向前移动,凌泩身后的人不禁你看向我,我看向你,眼神一交换,脸上都多少带了点儿轻蔑的神色。


就算每个人白大褂上都挂着胸牌,可她能这么快就准确地知道哪个是韩修,便摆明了他们几个人原本就认识。得,这女的十有八九又是个靠关系的主儿。



“一床的临床特点?”听到尤振华的问话,负责这床的主治医生立刻把检查单子递了过来,并抬起手朝后指了一个实习医生来答。


那个实习医生赶紧向前一步答道,“患者刘琪,女性,28岁,考虑诊断为右侧甲状腺腺瘤。”他虽说把病例背了好几遍,却还是忐忑,声音听起来紧得很,“患者在一星期前发现右颈部有肿块凸起,肿块在第二天突然增为一小鸡蛋大小,直径约3cm,有囊性感。”


见病房内所有人都在专心听自己说话,又看到患者刘琪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,实习医生答话的声音越说越小,直到主治医生瞪了他一眼,他才又连忙提起声来补充道,“肿块境界清楚、触痛感明显!”


未给他喘口气的时间,尤振华就紧接着抽问道,“白细胞、中性粒细胞?”


“白细胞7.6x10^9/L,中性粒细胞59%,均正常。”


“患者都进行了哪些检查?”


“血常规三大常规、肝肾功能、甲状腺素T4、促甲状……”明明是熟记下来的内容,大脑却忽然一片空白,实习医生马上改口道,“还有甲功五项和甲状腺抗体。”


“甲功五项是哪五项?甲状腺抗体又是什么抗体?”尤振华合上了检查单,神色更严肃了几分。


“五项……”实习医生的手想要将病例翻开,硬着头皮道,“甲状腺素T4、促甲状腺激素T、TS……”


“最起码的基本功都没过关。”尤振华没再听了下去。他说话的声音并不高,可递回去检查单的力度却很大,主治医生立马将其接住,恨铁不成钢地瞧着脸涨得通红的实习医生。


尤振华面对患者时,面目表情稍柔和了一些,对半躺在病床上的刘琪道,“你的病情我们目前考虑诊断为甲状腺腺瘤,但要再做个细针穿刺活检,你不用太紧张。”


刘琪的手里紧捏着一角被单,担心地问道,“为什么?不会是癌吧?我之前做的那些检查还查不清吗?”


这时,尤振华的目光转向他左后方的凌泩,要她来答。


这个问题本身并不难,可偏偏是个凌泩没法儿回答的,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刚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没五分钟的患者,都做过哪些检查。


可凌泩这些年学会的谨慎就在于:预料一切有可能发生的状况,并为之做出准备。


她猜到了尤振华不会给她任何适应期,所以在刚刚的问答中,她的眼光始终暗自追随着韩修翻看的病例。


于是她几乎没花什么时间来组织语言,就亲和地对刘琪道:“结合你的双侧甲状腺超声检查和你颈部射片的气管状况,我们考虑肿瘤是良性的可能性大。细针穿刺活检呢,其实就是用来进一步明确肿瘤的性质,如果未见恶性细胞的话,就可以先为你做肿块剜除术了。”


“这样啊。”听到她有很强安抚性的嗓音后,刘琪的心态平和了一些,“那检查结果出来了,你们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啊。”


“你放心。”凌泩对她温暖地笑道。


而这温暖的笑容,却像狂风暴雨般席卷着韩修,使他感到异常寒冷。



接下来的查房都如同这样,实习医生们看着这个新来的凌泩好像连个融合期都没有,问什么答什么。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这儿干了三四年了,而自己哪怕准备得再充分,还是会被尤振华难倒,各个都不敢放松,拿笔速记着问题,心中不免感到懊丧。


查房结束要散的时候,尤振华确认了句韩修的手术安排,“十点疝气手术的患者情况?”


“男,腹股沟斜疝,考虑到患者年纪34岁,对生育还有要求,做开放式无张力修补。”


见机会来了,一旁的冯春玲便插话道,“这种小手术是个好的带教机会,韩修主持就行了,让下面的孩子练练手,凌泩正好赶上,那就让她去,相当于热身了。”


可冯春玲的话音还未完全落地,凌泩就道:“我没有做过疝气手术。”


这话一说,旁边的医师们不由同时倾了下身子,朝她探看过去,纷纷疑心她原先工作的私立医院的含金量,是否连最基本的科室轮转都没有落实过。而冯春玲本带笑的脸自然也倏地冷了下来,不过尤振华倒没什么反应,对凌泩说了句“那你就跟着去观摩”,便让大家各自去忙了。


等主任副主任们接二连三地谈着话离开后,站在凌泩身边的韩修却对要进行的手术没再多透露一句,径直地越过了她前往病区。


凌泩本想追上询问,但还是收住了脚步。一时间,其他医生都目标明确地在往四面八方发散,只有她一人,还格格不入地留在原地。


她宛若站在圆心般环顾着四周,走道上的病人与医生穿梭往来,混杂的话语声交叠参差,消毒剂的味道又缠绕着每一个人。她的身体由此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,庞大厚重。


少顷过后,凌泩使自己的脸上露出了和善的表情,朝一个住院医师走去。



秦语柔核查完十点做手术的病人是否已备皮,要去预备手术室时,走廊上几个实习医生的对话让她放慢了前行的步伐。


“那女的是个什么来头?”把甲功五项忘了的实习医生问道。

“谁知道。”另一个没背下来患者过往病史的掏出手机,查了下研究生录取名单,口中不满地道,“别的研究生九月才开学,她倒能先来见习了,还是尤振华领着她,凭啥?那可是尤振华啊,普外科主任,博导!”

“估计又是那种特别能背书的女的呗,在学校考特高分儿,一做手术就拉到。你看见没?她刚刚说自己没做过疝气的时候,冯春玲脸都绿了。”


“冯春玲”三字让秦语柔捏紧了手里的纸张,为了听得更清楚些,她更靠近了他们一些。


“哈哈哈,我当时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儿来,冯春玲那种人光会偏袒她的研究生,哪回参与手术的名额不被她学生占一个,要是做得好功劳全记她头上,做得差了翻脸不认人。”

“估计有这女的受的,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水平。”

“是骡子是马,拉出来遛遛不就清楚了。”

“看那女的长相,大概率是个花瓶儿,她叫个什么名儿来着?”


秦语柔将自己的视线飞快移至那个要回答的人,她紧盯着他的口型张动,“凌泩”两字的音从中逃了出来。


她几乎是即刻启动了脚步,边向前跑边目光急切地搜索这两个字音的所有者,扑面而来的一张又一张的脸,被她快速扫视又丢弃。


不是、这张也不是,她要见的是那张白皙的,深邃的脸庞。那张脸庞上的眼睛是坚毅却略带忧愁的,嘴唇是不会轻易上扬的,微微张开,她清澈又疏离的嗓音就会流出。


终于,她在护士台前搜索到了她的身影。


站在凌泩面前的住院医师刘曜好似被逗笑,身体随着笑的动作侧开了些,他把手中的病例交给了凌泩,神情愉快地和她继续交流,又被她的话引出连连笑声。


秦语柔的身体被钉住,一时难以置信地注视着那个被刘曜半掩住的凌泩,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凌泩。


这一刻的凌泩眼神亲切,脸上明艳的笑容极具感染性,口中说着感谢对方把病例借给她的话,并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共同话题。对方在说些什么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她都能给予充沛且正确的反应。


她不应该是悲伤痛苦的,抑或是沉默寡言的吗?


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,秦语柔记忆中的凌泩轰然坍塌,她反复预想中的凌泩有千百种模样,却唯独没有这一种。


“愣着干嘛呢?”从后方走来的小诺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,“你在看她呀。她是今天新来的研究生,叫凌泩。”


“长得漂亮吧,还给每个护士送了小礼物呢,你的我先帮你放抽屉里了。”小诺说着撇了下嘴,“我原以为像她这种好看的女生会特高冷呢,结果这么和气。那些个男医生可会装了,一开始她跟他们打招呼,都还摆个冷脸,好嘛,撑了没几句,照样原形毕露……”


和刘曜分开后的凌泩,一面快速翻阅疝气患者的病例和手术安排,一面向更衣室走着,待她抬起头来时,秦语柔就站在面前没几步路远的位置。


凌泩的脚步未停,目光在她的脸上顿了一秒钟,又滑向手中的手术安排表,确定器械护士那一栏上写着她的名字,便对她说了一句“待会儿的手术麻烦你了”,又向站在她身旁的小诺示意了下,就继续朝前走去。


小诺忙回了个微笑,在彼此错开身后问道,“你们不会之前就认识吧?那我还给你介绍老半天。”


僵在原地的秦语柔答不出话来,她不明白凌泩为何能这样泰然自若、行所无事,好像过去曾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。她不明白,所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


十点的疝气手术快要开始,韩修走进刷手间刷手,他的思路伴随着水流声,过着手术的步骤,这是他术前的习惯,无论手术大小,无论是否由他主刀。


他举起刷好的双手走入手术室,抖开无菌手术袍穿上,戴上无菌手套。在护士为他系好手术袍背后带子的这几秒钟,他的视线里映入了早已在参观手术的脚蹬上站好的凌泩。


转瞬间,他推翻了原本所有的手术步骤。


确认一切准备就绪后,手术正式开始,韩修走向手术台前指示道,“给麻醉。”


巡回护士口中对患者说着“这针会有些疼,麻醉起效后就好了”,手上搭配着麻醉医生在患者左侧腹股沟注射了麻醉剂。


患者“诶”了一声,注射时针扎得很深,确实有一瞬间的刺痛,但很快就没感觉了。他打的是局麻,在整个手术期间意识都会是清醒的。可还不如不清醒呢,越听手术的环节越紧张,护士还一个劲儿地让他放松肌肉。放松放松、怎么放松?她说得倒容易。不过啊,从住院以来他对各个方面都还算满意,但他不太喜欢这个叫韩修的主管医生,这人脸看起来特冷血,瞅着心烦!这么想着他索性闭上了眼睛。


“你过来。”韩修的手突然指向凌泩,又落下。


整个手术间的目光随着这句话都落在了凌泩的身上,并不解韩修想要做什么。而凌泩也同样疑惑着从脚蹬上下来,走到手术台前30厘米。


众人的头还没扭正,韩修就又对凌泩道,“你来主刀做这场手术,刘耀辅助。”


凌泩愣了一下,一时没有走上前。其他人听到这句话,惊诧的目光更是齐刷刷转向韩修,内心不约而同地讶异道:“搞什么?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没做过疝气手术?她就算再有其它手术经验也不能一上来主刀吧?患者是局麻又不是全麻,让他知道我们不得吃不了兜着走?不、是全麻也不能这么干啊!”


“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。”韩修仿佛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,口吻近乎逼问地道,“你能不能做?”


器械旁的秦语柔心揪了起来,连神游的患者都感到异样,睁开眼正要问什么情况时,凌泩那镇定人的声音响起,“我能。”


她几步走到主刀的位置,伸手道:“10号手术刀。”


秦语柔递给她手术刀的动作是微微颤抖的,在手术室内,她还没有对她建立起最基本的信任。


患者的耻骨左侧有一个荔枝大小的凸起,由于这里的肌肉壁较为薄弱,故为疝气的常发地带,伴有剧痛感。


凌泩接过手术刀,利落地在凸起部位划开一个4英寸长的皮肤切口,闪光的黄色脂肪被显露出,刘曜操作吸引器将渗出的血液吸引。


“电刀。”电刀起到切割止血的目的后,刘曜配合凌泩用方钩固定了手术视野。


盯视着切口的凌泩眼神明亮、全神贯注,她用手术刀向下切开腹壁肌肉层的动作加快了。她的手指灵活地将精索(内含输精管)拨开,让疝气块的位置完全暴露。这个时候应该慢下来,然而她的动作却更快了,她切开疝袋、将疝袋内物推回腹腔、缝合疝袋,一气呵成。


“生物补片。”这是一种人造网膜,凌泩用蛋白线将其缝合,加固疝缺损部位。


此时,凌泩抬眸扫了一眼手术计时器,沉声道:“现在开始缝合。”



一般来说,开放式疝气修补术的手术时间在30到60分钟之间,但这场手术结束时,计时器上仅过去了26分钟。


整个手术过程非常流畅,极具条理。凌泩那双握着手术刀的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,皆被她精准又迅速的动作折服。如此熟练的操作,怎么可能是第一次做这种手术呢?


患者被推出,医生们在面面相觑中走出手术间,秦语柔和巡回护士留下负责整理消毒手术室。她望着跟在韩修身后的凌泩,胸口感到阵阵刺痛。


走进更衣室的韩修,沉默地站立了许久。手术中,当别人对凌泩的技术水平感到诧异时,他没有一丝感觉。或者说,他比凌泩自己还要有把握,还要更熟知她的能力。


早在高中的凌泩,就已在头脑里预演过无数场手术,更何况是现在的她。而他能确信地走上医学这条道路,也是因为她。


只是,他们肩并肩的人生在某一刻衰竭了。


白衬衫上的纽扣被他一颗一颗系好,擅自让凌泩主刀是为了检验她的能力,这种鬼话是骗不过自己的。他的真实目的,恐怕是为了封住那些轻视她的嘴巴,赌上那些质疑她的闲言碎语。


他在间接地给予她应得的尊重,这使他的心中拉响了警铃。



韩修将柜门合上,走出更衣室外,门口是等待着的凌泩。


阳光从高窗射入,在走廊上投出一抹抹光斑。他们凝望着对方,犹如忘记了语言的存在。


“我……”终于,凌泩先开了口,“很抱歉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。”


惨痛的回忆从背后的影子里爬起,紧拽着韩修的脚腕,他嗤笑了一声,像是听到了天下最滑稽的笑话,“抱歉?”


他谛视着她的眼睛里没有爱只有恨,他用着最低沉、最阴冷的声音道:“你不应该抱歉,我应该把你千刀万剐。”


闻言,凌泩感到裂缝在她的身躯上蔓延,她看到千万个自己的碎片,在霎时间倾泼而下,“哗啦”一声滚铺于地,折射着光斑。


她曾一次又一次,弯腰拾起那些碎片,粘合重组,再以示人。


可是这一次,她点了点头,转身掩去湿润的眼眶,踩过千万个破碎的自己,远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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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周三、六晚八点更|本故事纯属虚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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漫林在此鞠躬感谢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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